王敏所說的“剛性條款”是指,按照國家環保條例規定,涂料企業與居民區每個居住點的衛生防護距離不少于600米。“在國外,很多涂料企業在居民住宅旁邊就可以進行生產。”王敏說,但國家對涂料適用標準是解放初期學習前蘇聯制定的,當時涂料生產工藝還很原始,并且多數是手工生產,以家庭作坊為主,如今很多涂料廠都可以數字化、自動化生產了。
實際上這并不是涂料企業頭一次遭遇“標準”問題。胡景釗告訴記者,涂料雖然重要,但從整個國家來講屬于小行業,因此涂料行業的安全生產許可標準是套用石化產品等危險化學品的標準而來的,導致很多企業吃了“啞巴虧”。
記者發現,在武江區建設涂料基地過程中,由于涂料被納入危化品管理領域,有關的環保問題一直存在爭議。為此,武江區曾于2010年7月在順德舉辦涂料產業政企高層培訓班,特邀華南理工大學兩位教授,講授涂料企業如何在省“雙轉移”中,依靠科技進步,實施節能減排,清潔生產,實現產業綠色轉移,抱團升級。武江區四套班子及黨委中心成員領導均參加培訓。
此外,武江區科技局也曾舉辦涂料化工產業專題科普講座,希望引導當地干部對涂料化工建立科學、正確的認識以及普及涂料化工基本知識,消除對該產業的誤解和錯誤解讀,為涂料化工基地的建設掃清認識上的誤區并正確指導今后的園區建設。
遲到的土地
一切似乎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時間卻已經過去了三年,而所有的成功,蘇力已經沒有辦法看到。
為了確保武江區涂料化工園的安全環保生產,蘇力多次與胡景釗商量,要求企業不能簡單原廠復制,一定要選用先進設備,創新升級、清潔生產。為此,蘇力去年下半年專程到北京賽德麗公司和順德金寶力公司兩家涂料生產設備廠家考察,并與胡景釗商定在今年春節后讓這兩家公司為赴武江區的涂料企業進行產品推介。王敏說,韶關市環保局最大限度開了“綠燈”,表示只要武江區承諾將園區內的居民逐漸遷走,就可以先讓企業提前入場建設。
但蘇力并不敢也無法突破這一環保紅線,于是準備與涂料企業說“分手”。作為順德干部,蘇力非常看重自己的誠信,他反復揣摩并親自撰寫了一份與涂料老板溝通的講話稿。他寫道:“我這輩子最珍惜的是朋友,最重視的是守信。想不到今天年我卻在這次招商工作中寫下了人生最失敗的一筆。面對眾多的父老鄉親,我不能讓大家在武江這片熱土上發展,我最痛心,最無奈。”
“在座的鄉親們,鄉里鄉親,本想為武江做點事,為鄉親做點事,因為執行層面技術性問題弄得如此糟糕,我自己萬分愧疚,誠懇地跟大家說聲對不起。”蘇力寫道,“希望大家不要太為難我的同事,他們白忙活了三年。他們淚水都出來了。希望大家也不要太為難武江,畢竟我們是無意之過,一個關鍵性的失誤導致全盤被動。”
他繼續寫道,“今天,因為衛生防護距離的原因,因為無法拆遷的原因,萬分歉意地要和涂料企業分手,我們的心都碎了,這一個多月來,我都徹夜難眠,不斷地想辦法,但迄今確實沒有辦法了,我自己也接近崩潰的邊緣了,希望大家理性地看待,同時也對涂料商表達最深的歉意,對胡會長表達最深的歉意。”
但蘇力自己并沒有理性看待,還沒等到溝通會召開說出上述話語,他自己就在寓所里自縊身亡。消息傳來,胡景釗和涂料企業老板為之震驚,在悲痛之余心中也充滿著極大的焦慮和疑問:“蘇力之后,武江涂料生產基地何去何從?”
為此,胡景釗曾多次咨詢武江區政府有關負責人,被告知等武江區處理完相關事宜后才能有答復。期間,韶關市啟動了東莞(韶關)產業轉移工業園擴園環評工作。根據3月1日公布的公眾參與第一次信息公示,甘棠工業園調整為“重點發展裝備制造的基礎上,輔助發展環保涂料等產業”,龍歸工業園也調整為發展裝備機械制造、環保涂料、區域性物流中心、園區物流中心。
隨后,武江區給出了“退、轉、進”三個路徑,涂料企業可選擇退出園區,其次是就地轉產,第三是政府協助進入其他園區。“無論是哪條路,都不好走。”胡景釗和涂料老板們都這樣認為。退下來,雖然有形的損失看上去不多,但損失掉的機會成本很高。
一番調研之后,韶關市及武江區政府正式決策:提供1080畝土地滿足首批簽約企業入駐需求,龍歸片區由于開發條件仍不成熟,第二批94家企業將不能入駐,企業如果愿意,政府可協助分流至南雄、翁源等地。但首批企業必須接受土地價格、用地規模和選址的調整。
7月初,武江區政府最終決定把入園企業土地價格從原來的3.8萬元調整為8萬元,提價超過一倍,其它承諾的條件則一律不變,目前相關土地的“招拍掛”程序正在緊鑼密鼓進行。
一切似乎已經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時間卻過去了三年,而所有的成功,蘇力已經沒有辦法看到。